过去的春节,在中国人的心目中,融入了无限的留恋、回味和憧憬。但在现在,中国人该如何过春节呢?
中国的春节,是最具文化内涵和传统魅力的节日,也是最有凝聚力的一个节日,尽管随着社会的进步,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,这一节日在城市渐渐地失去了原有的韵味,但在农村,这几千年延续的文化仍显示着它的生命力。那里有小山村的静谧,有黄土地的厚重,有春节神秘温馨的气氛,有严肃庄重的礼仪和浓烈淳厚的人情味。而生活在城市的人则像断了根的浮萍一样在社会中漂流,因此人们心中始终有着一种寻根的冲动。有这种感觉的恐怕也不只我们当代人,鲁迅先生的小说《故乡》、《社戏》都深刻地融化着这种心情。
如果单从过春节来看中国的文化,那么,中国的文化是再细致不过了,每年一进入腊月,就掐着指头算过年。腊月初八,要吃腊八粥。好不容易到了腊月二十三,要吃祭灶饼,用麻糖粘住老灶爷的嘴,送老灶爷上天。接下来就是杀猪宰羊,置办年货,买新衣,购新帽,“葱、蒜、姜,箔、表、香”,全家人屋里屋外大扫除,扫掉一年到头的晦气。剃头要赶在二十七,“二十七,剃精细;二十八,剃傻瓜”。贴对联可是很讲究的,“二十八,贴年画”,大门、二门、屋门要贴啥,墙上、树上、牛槽上、米面瓦罐上要贴啥,祖宗牌位边、土地爷、老天爷边要贴啥,全都乱来不得,规矩可是多了。年前几天,大人们就忙着做各种各样吃的东西。先是蒸,蒸糖包、豆包、菜包、枣花馍,蒸出龙、凤、谷仓、麦堆等等等等;次是炸,炸油条,炸丸子,炸“假玉”,有红薯做的,有小米饭做的,有粉条做的,有豆子做的;后是包,主要是包饺子,饺子的花样可不少,有素的,有猪肉的,有羊肉的,有把里面包上硬币的,吃到的人是最有福气的。
经过这一番忙碌,终于到了除夕之夜,俗称大年三十。一家人闲下来,围着火盆坐在一起,开始熬年夜。从家事年景到天下大事,拉家常,话人生,东家长,西家短,直熬到小孩子们犯困打盹。第二天鸡叫头遍就响起了鞭炮声,大人们早早打开大门,叫做“开门进宝”。各家父母再三嘱咐小孩,不能乱问,不能多说话,免得说出不吉利的话,这更增添了一种庄重肃穆的气氛。早晨要先做好供品,端到列祖列宗面前,小孩跟着大人一起跪下磕头。还要供奉天地全神,包括老天爷、土地爷、灶王爷、还有老关爷、观音菩萨等等,凡是与人生命运沾点边的,都要照顾周到,祈保一年到头全家平安。
大年初一,主要是向长辈们拜年,除了自己家的父母、祖父母之外,依次有家族的近支远门,三爷家、四奶家、五叔公家等等,小孩子们高兴的是可以得到几毛钱的压岁钱。刚过门的新媳妇要按照亲疏远近去认门,当然也免不了户户请吃,直“吃”得新娘子笑口难合。
初二到初四五,是走亲戚的时间。闺女回娘家,外甥看舅舅,三乡五里,路上行人如织,穿梭般往来于山青水秀之间。春节的身影还没走远,元宵节又飘着雪花赶到了。漫天飞舞的洁白的雪花,伴着红艳的灯笼,红艳的对联,再加上儿童们花花绿绿的衣服,融合成一幅“农家喜庆图”。乡民们舞狮子,耍龙灯,踩高跷,跑旱船,游村串乡的小货郎叫卖着“吹糖人”、“琉璃响”、“猴上树”等,新年过后的一个大正月就这样踏着欢乐匆忙的脚步走去了。人们开始祈盼来年会更好。
中国传统的春节给了人们一份浓得难以化开的情,一种经年酿造的淳厚的味。这就是生养我们的“文化之根”。传统的春节,融入一种文化的意境、文化的象征,并担负起一种文化的功能:一是辞旧迎新,打上一个人生的结,分开过去和未来;二是祭祀,缅怀祖宗之德,承继先人之志,融通天地万物,祈盼人生幸福;三是宗亲礼仪往来,安排人生秩序,联络世代亲情,找到个人定位,担负社会责任;四是民间娱乐,扩大社会交往,播撒传统文化,渲泄感情之波,体味生活之乐。
春节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,代代相传,沉淀下厚重的含金的矿藏。宋代王安石曾作《元日》诗云:“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。千家万户瞳瞳日,总把新桃换旧符。”文化的质是历千年而不变的。
在城市生活久了,常听人们说:现在的春节越过越没劲了。从生活水平上说,年景是越过越好了,可是,春节的过法似乎少了些什么。现在城市过春节,于匆忙的快节奏中越来越简单化,剩下的只是休闲娱乐和探亲访友。特别是电视这个“魔箱”闯入人们的生活,春节这个多么丰富惬意的人生旅途都被这个“怪物”侵占了,留在人们记忆中的只是走马灯似的联欢会。春节失去了它的质,留下的只是形。
如果说在过去,每个人都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链条上的一环,或者是社会网络中一个固定的纽结,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,踏踏实实地安顿自我;那么到了现代城市社会,一个人则变成了茫茫人海中的一粒沙子,一个匆匆人流中的过客,一个断了根而四处漂流的浮萍,渐渐地失去了自我。我们什么时候能重新绘出一道风景,连接上过去和现在,架起一座传统和现代之间的桥,重铸一个金色的春节!